然后听到急迫的呼吸声,就象一只吐着舌头的狗的声音,然后是哆哆嗦嗦口齿不清的哭泣声:“康,康康康……”
韦行心想,这关头,你还给我唱京戏呢?这过场敲得,还康康康,他盯住梅欢,梅欢道:“大,大,大……”
韦行饶有兴趣地等着,嗯,锣完了响板,你该唱了吧?
梅欢吐出一个老长的:“人——”字,抽噎一声,韦行终于笑了:“你是想给我唱一个?”
康慨微微松一口气,哗,梅欢运气真好,居然能把韦大人逗笑,这本事就非同小可。
梅欢见韦行笑了,顿时万般委屈在心头,立刻泪如雨下,一口气也顺过来了,哭叫:“他说过,康大人说过,是我忘了!别杀守卫,是我做错,大人杀我吧。”
韦行哼一声:“你说得有道理!康慨,你来处置。”内心烦恼得不得了,我拿这样一个蠢货怎么办?总不能真的杀了她,她又没啥过失。
康慨大惊:“大人!”
梅欢尤自不知,还哭泣:“康大人一定说过,虽然我不记得了,可是通常都是我忘了。”
通常?韦行盯着梅欢,咦,我认得这个人,我一定记得:“嗯?啊,哼!那次忘了带剑的就是你吧?没错!”
韦行想起来了,上次,她忘了带剑,我说出发,她哎呀一声往回跑,咦,上次我为什么没杀她来着?紧急任务居然敢忘了带剑,我不可能不杀她啊!一定有原因,李强一定给了我一个充分的理由,是什么理由呢?韦行想了又想,想不起来了。
半晌,韦行问:“你是李强的什么人?”
梅欢大眼睛扑闪扑闪地,扑闪得泪花四溅,梨花带雨又一脸可怜与困惑:“下属啊。”
韦行吃瘪,居然给他一个这样白痴的回答,好吧,我自己想,韦行哼一声,径自走进书房,自己动手收拾桌子。
康慨等了一会儿,看韦行的思考中的表情,知道梅欢已不由他处置,他松口气,同时疑惑:“梅欢,你什么时候忘了带剑?”
梅欢可怜巴巴地看着康慨:“一年前吧,半夜把我们叫起来,他们一直催我一直催我,我一着急就把剑落在屋里了。”
康慨真想一头撞死,我的祖宗啊,看外表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啊!半晌,康慨鼓起勇气:“那么,你怎么没死?大人没说要杀你?”
梅欢很委屈地:“说了,吓死人!后来李大人不知说了什么——”
康慨轻轻校正:“李强。”
梅欢点头:“对,我以前叫习惯了。”
康慨问:“李强对你不错?”
梅欢的大眼睛水滴状地看着康慨:“挺好啊。”
康慨哭笑不得地看着梅欢,大家快来看看,本世纪最后一头纯洁无辜的小鹿斑比,这孩子是白痴吧?妈的,如果李强替你说话的原因是李强喜欢你,那你这次就死定了,你居然说挺好。呜呜呜,这是不是我有史以来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梅欢不过是平日不留心这些事,倒不是真的笨,看康慨的脸色也知道自己答得不对,可是,李强是对她挺好的啊。在她善良纯洁的灵魂里,觉得无论如何李强对她挺好不能算是她的错。
康慨叹息一声:“笨蛋。”
事后,康慨把丁一叫来:“小子,说给我听听,梅欢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一先把康慨上下打量一番,想了想:“大人的洞察力真是无与轮比,一看就知道梅欢与众不同。”
康慨怒吼:“放屁,我要是知道她这么不正常我能把她调去当侍从吗?”
丁一苦着脸:“这个又不算?那么,大人,你的鞋子真干净,看上去象是刚刷的一样,这一定是轻功了得的原故。”
康慨冷笑一声:“这是新鞋,我刚穿上,你这是骂我呢,好,延长一个月。”
丁一惨叫一声,再不敢开口,今儿硬是没找到康大人可夸的地方,怎么办?
康慨叹口气:“梅欢也同你一样是个白痴吗?”
丁一愣了一会儿:“我白痴吗?嗯,他们是说我笨一点,不过梅欢可不笨啊!她只是——只是——,比方说吧,她认字,会背一些我们听不懂的东西,李强的帐都是她算的,还有你随便说一句话,她说能讲出一堆道理来,还能说出是哪本书上谁写的,可是你要问她中午吃的啥,那她就不一定记得了。”
康慨喷,乖乖,才女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你要是爱读书,为啥不考状元去?你跑这儿来整我做什么?:“那么,那么,她是怎么混进来?”我好晕。
丁一再次愣住:“混进来的?她是考进来的啊。”
康慨瞪着他:“考进来的?怎么考进来的?谁考的?”
丁一微微难堪:“嗯,李——李强考的啊,怎么考进来的,她,她一脚把我从马上踢下去,就考进来了。”
康慨以手支头,唔,那就是说还有点功夫,这样说来,这个鼻涕虫胆小鬼加小白兔还是个实力派呢。虽然说人无完人,可是,你也不能缺点这样明显啊,这样子下去,我实在是罩不住你了啊。
丁一轻声:“康大?康老大?你还好吧?”
康慨轻声回答:“不好,丁一,我有个预感,我的麻烦大了。丁一,告诉我,这丫头光白痴吗?胆子大不大?”
丁一眨着眼睛:“胆子?还,还好吧——”
康慨只得举个例子:“比如,你被李强的人抓住人毒打时,她什么反应?”
丁一沉默,良久:“她哭,劝他们住手。”
康慨问:“然后呢?”
丁一沉默。
康慨问:“好吧,我一直忘了问,你们把人打死了,被冷俊抓住后,聚众闹事时,谁第一个动的手?”
丁一沉默。
康慨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真的踩到雷了。”
丁一半晌道:“李强吩咐过我们,让我们照看着点她。大家不过看她笨——不是,我是说,她有点——呆,李强又有言在先,所以,平时都只是逗她玩,待她还不错。想不到,康大,你也知道,真的肯讲义气的,肯跟着李强走的,都已经跟着李强走了。咱们——咱们这里面陈紫华也是个,是个冲动的。如果这个小丫头不是那么呆的话,她都给吓吐了,这个笨蛋,一边哭一边说要报告给韦大人,他们拦她,拉拉扯扯的,她,她就拔剑了,然后吴量才说,大家一起上吧,要死就死个痛快,六个人反了三个,余下的也活不了。”
康慨不想再提那时的事,李强的死,陈紫华的死,真的是刚强的都死了,余下的这些人,都有一种偷生的耻辱感。
半晌,康慨苦笑:“好吧,梅欢这笨蛋,我先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