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分离,可能就是今年年初江听去外地参加集训。
黎棠心里知道,她考不上江听的学校的,她的成绩顶多上个普通本科。
而江听,无论是去央美,国美,还是其他重点美院,她都没希望跟他一起。
况且,她还不是美术生。
“江听,你们艺术类的成绩不是会先出嘛,等你填了志愿,我再填跟你一个地方的学校,好不好?”
不同校,但是,可以同一个城市。
黎棠忐忑地望着江听,她不知道总是习惯开口拒绝的江听,会不会张嘴就说“不要”。
天花板的日光灯泛着晃眼白光,在江听利落的脸侧勾勒出分明的轮廓。
他难得沉默。
在他沉默的短暂时间里,黎棠的心微微发胀。
过了一小会,江听说:“你不是想学师范?江大师范类专业不错。江大美术学院的校考我也过了。”
他略微停了一下,才继续说:“要不要一起去江大?”
黎棠是懵的,一时没反应过来江听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他们可以一起填江大?
可是,这不就浪费了江听的好成绩?
虽然江大美术学院在国内也不错,名次排在前几。
“不要,你明明可以去最好的学校。”
这回是黎棠说了“不”,她弯弯唇角,说道:“我高考考得还不错,肯定能上北京的学校。我们就北京见吧。”
江听见她这么有信心,漆黑的眼睫垂下,掩了掩心绪,开口:“可以滚回去睡觉了。”
黎棠:“……”
黎棠最后还是回了自己家。
江听开了窗,倚靠在窗前,鼻尖尽是潮湿的空气。
他手指收拢,拢着风偏头点烟,细碎的亮光在这雨夜中窸窣闪动。
烟是在集训的那段时间里学会的。
在那里的每一天,只要睁开眼睛就是画画,日复一日,冗长又疲倦。
这样高压的环境里,人都需要解压,江听也不例外。
集训结束后,江听参加了那么多所美院的校招,确实是为了多一个选择,一个——
可以跟黎棠同一所学校的选择。
哪怕一个城市也行。
他怕黎棠高考发挥不稳定,跟不上自己的步伐。
晚上黎棠这样信誓旦旦,倒是突然叫他不知该怎样选择了。
夏夜的暴雨一时半会不会停,江听灭了烟,关上窗,预备睡觉时,卧室的灯突然灭了。
空调运转的声音也瞬间停止。
这个夜晚像是被人不由分说地按了暂停键。
停电了。
江听在原地站了几秒,立即凭着记忆去找手机。
他给黎棠打电话,彩铃一直响,却没人接。
江听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出卧室,他对家里的摆设再熟悉不过,很快就穿过黑暗走到玄关。
黎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江听已经从自己家出来,站在了黎棠家门口。
他先是敲门,再用手拍门,喊了几声黎棠的名字,却无人回应。
江听深深蹙眉,眼里眉间隐藏不住的担心。
视线转向门边的花盆,花盆里的花早就枯了,枝条干干瘦瘦的。
他弯身把花盆移开,果然看到一把钥匙。
一时间,江听不知道该不该骂黎棠太没戒备心。
家里的备用钥匙竟然就藏在这。
江听用钥匙开了门,黎棠家里黑黢黢的,他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了一圈,喊了一声:“黎棠?”
“我在这——”
黎棠终于回应。
江听手中的亮光循着黎棠出声的方向照过去,卫生间的门被打开,黎棠顶着湿漉漉的头发站在门口,睡衣穿得歪七扭八的,格外狼狈。
两人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对视了一会,江听目光不小心扫过黎棠细白伶直的锁骨,以及睡衣偏大的领口没遮全的肩膀,他的视线不自觉闪躲开,手机手电筒的光也跟着移开了。
一下没了亮光,黎棠忙不迭地出声:“哎——你别把光移走啊,我都看不到了——”
咣当一声。
“怎么了?”江听下意识问。
几秒后,黎棠委屈又可怜的声音传来:“谁把凳子放在这的,摔死我了。”
江听:“……”
他重新用手机的光照向黎棠那边,看她摔在地上的可笑模样,忍了忍笑意,走过去扶她。
“你自己家的东西,还能是谁放这的。”说话间,他蹲下来,把手递给黎棠。
黎棠忿忿瞪了他一眼,才把自己手放到他手心上,由他拉着自己起来。
“你怎么在我家?”
“停电了,你没接电话。”
“原来刚刚是你打的电话,我在洗澡,手机在房间里。”
江听见黎棠没事也就放心了,适时收回手,恢复成平日散漫的模样:“你知道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会把备用钥匙放在花盆底下吗?”
“什么人?”
“像你这样的傻子。”
“……”
黎棠抬腿就往江听的膝盖上踢,结果江听眼疾手快躲开了,她踢了个空,还没站稳。
眼看就要摔倒,江听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捞了回来。
手机的灯光不期然照向了另一侧,他们背着光,心脏隔着胸腔在黑暗中贴在一块。
很突兀,很微妙的一种默契。
意外抱在一块,他们却都没有先退开。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重了几分,随着心跳,撞击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