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指轻推,那册子擦着桌面,到了方正的面前。
“看了就懂。”苏辰说,“你平日与吏部也多有往来,不需苏某多言,便知我已做到哪一步。”
方正睨着那黑册子,将信将疑。
他思量一息,抬手,有些好奇地将册子拿起,轻轻展开。
“这是!”他愣住了。
上面所写之人,这半年里陆陆续续辞官的辞官,入狱的入狱,足足有几百人。
按理说,几百官员的变动,京城吏部绝对会出现“郡县无人可用”的窘境,各种政令一定会僵死,传达不出,也推行不下去。
可是……别说吏部安安稳稳,甚至连这种不正常变动的风声,都愣是一点都没有传出来。
方正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苏辰:“你的手笔?”
苏辰点头:“册上的人,均是阉党养在当地,只拿银子不办事的人。”
方正更加震撼。
“既然是阉党的人,那朝野为何不知?”他无比震惊地问,“这几百人的大变动可怎么瞒住……”
说到这,他顿住了。
几百人,阉党手下的青龙卫,恰好也是几百人。
方正震惊的半张着嘴,不可思议地看着苏辰。
他想说什么,苏辰都明白。他点头:“只有成为阉党走狗的头目,才能在阉党的眼皮子底下,培养出合格的父母官。”
那一刻,方正的震惊与夏日的风混在一起。
他都分不清面颊上的汗是被热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
如今再看苏辰,再想苏辰曾经的那些所作所为,面前这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忽而就高大了起来。
方正起身,左手在前,双臂自上而下,深深作揖。
他的头埋得很深,半晌,只说了一句话:“这在乾元殿上的第一声,我来!”
让没有成为任何阵营的刀,一直在京城里从不越线的方正开这第一口,是最合适不过的。
他的第一声,能够打得阉党猝不及防,让阉党一时分辨不出是从哪个阵营里冒出来的声音。
燎原的星火,一直以来都用不着多么强力的火种。
只需指甲盖的大小,迎风而起,便能眨眼之间,烧得遮天蔽日。
大晋朝廷,憋屈了太久了。
那一股憋屈,只需一点点的推力,便能使众人拧在一起。
一如当下,刚刚回复了早朝制度的第一天,第一个“臣有奏”。
便是紫色朝服在身的方正,在乾元殿上前一步,用洪亮的声音,说出震惊朝野的第一句话。
“臣奏内侍省袁冰,以太医院林辞五岁儿子为人质,逼迫林家配禁药五石散,谋害皇族!事情败露之后,内侍省袁冰为求安稳,竟谋杀太医院林辞及其妾氏灭口。”
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上像是审判的刀,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
“臣恳请圣上,将袁风、袁冰,交由三法司会审,以追查幕后真凶!”
他边说,边死死地盯着龙椅旁,搭着浮尘的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