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带着君歌从未听过的更咽声调,说不清是低沉的怒吼,亦或者是压抑的绝望。
苏辰笑着,叹息着,双唇颤抖着说:“抱歉,我没能救下他。”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捏着匕首的苍白暴筋的手,依然没能逃过君歌的眼睛。
这样怪异的沉默延续了很久。
一连三个月,苏辰也一样在找一个附近都是自己人的地方,以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将这么多年隐藏的歉意,传递给她。
但他没想过是在这里,也没想过是在当下的情形中。
他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没有失控过的情绪,为何在此时此刻,有那么一些不受控。
像是大雨过后的堰池,忽然开了一个口,一发不可收拾。
君歌坐在他身旁,垂着眼眸想了很多。
她记忆中所有对六扇门的了解,都是来自君维安。
她记得当时苏辰坐上这个位置时,最开心的人,就是君维安。
他说:有光了。
记忆中那个像孩子一样开怀大笑的父亲,与身旁不知背负了多少,连表情都不能轻易表露的苏辰。
君歌轻笑一声,穿越了四五年的时光,接上了那句话。
她呢喃着,抱怨着:“这光有点细啊……”
苏辰后背僵了一下。
身旁这女人,丝毫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反倒是面上一股同情的瞧着他,仿佛大度的如救世的菩萨,抬手,啪啪几下,重重拍了拍他的后背。
“想死在我手里,你可得努力多活两年。”她说,“别我还没出手,你先咳死了。”
君歌叹一口气:“我要的只是真相。”她眸色暗了几分,“我没有只手翻天的力量。”
她笑起:“现在的大晋是什么模样,你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那一瞬,苏辰懂了。
这个离谱的女人,以身犯险,设计一盘连环套。
用疯子一样的手段,捏着他的脖颈,强行让将彼此的命运束缚在一起。
却又真的、打心眼里的信了他在马车里说的那些话。
那些追查青龙卫需要时间,让她安静的等着,“静待佳音”的鬼话。
她这般作风的根源,是因为她人间清醒,只想要一个真相。
真相而已。
“我不想去追究谁对了,谁又错了。我的父亲死了,这就是结局。”她说,“但我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在为什么而拼命,以至于为什么……为什么连家都不回,为什么明知会死,依然前行。”
君歌笑起:“我只想知道这些而已。”
寂静的夜晚将左府的院子淹没。
苏辰睨着她,半晌,点了下头:“我帮你。”他说,“你想要真相,我帮你。”
君歌愣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眸。
“至于之后,你自己的路,自己选择。”
苏辰柔和的笑着,那是君歌从未见过的真实的笑容。
他抬手,拍了下她的头顶:“不管你选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