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把口中毛笔取下,以末端点着图上的位置道:“三日前乃是清明后四日,月出近正午,月落近子时,确实全程无月,视野条件极差。”
他顿了顿,以挂着尸体的位置为圆心,到回廊的距离为半径,在图上描绘了一个扇形,小声到:“但这里,属下在屋檐上以步伐丈量,大约常规步伐的四至五步区域内,视野都是没有遮挡的,理论上应该能直接看到槐树挂尸。”
“与陈公子厢房距离多远。”苏辰转身,边走边问。
柳南将狼毫小笔揣进了袖子里,应声道:“屋檐上弯弯绕绕,丈量下来大约十五丈。但若是走下面,不按常规路径,穿过花圃,横跨回廊,直线距离目测只有九丈。”
“檐上有痕?”
“……有。”柳南点头道,“但十分杂乱,看着像是打扫痕迹,无法串成一条路。”
柳南说这些的时候,一旁的陈海也听的清清楚楚。
他本想硬着头皮将手里的几页勘察记录交给苏辰,结果现在十分犹豫。
自己瞧不上的人,却比自己更强,大概就是陈海现在的真实感受了。
他一方面打心底不愿意认可苏辰,一方面还觉得君歌说的有道理,破案重要。
最终,就成了现在这场面。
陈海铁着脸,冷哼一声,手抓着那一把勘验记录,生硬的要递给苏辰的同时,脸上用一副“爱要不要”的模样,搭配了一句:“昏官!”
陈海丝毫不惧他,怕他听不明白,还补了一句:“连自己到底该效忠于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的家伙!”
这些话,苏辰这么多年听得耳朵都起了老茧。
他波澜不惊地夺过陈海手中的勘察纪要,云淡风轻的甩下一句:“不是东西。”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自己效忠的不是东西,又像是在骂陈海不是东西。
“你!”陈海怒目圆睁。
“怎么?”苏辰一边翻着手里的纪要,一边不疾不徐,“大老远从京城赶来帮你陈海破案,你不仅不谢,还要阴戳戳,变着花样的骂我。”
苏辰冷笑抬眉,眸子里倒映着陈海复杂难堪的表情:“难不成这不是东西四个字,还让陈大人对号入座了?”
此刻,苏辰与陈海对峙着。
一身鸦青色斗篷的苏辰,身型纤瘦,却气场极强。
他将为官多年,早就老辣沉稳的陈海,逼得拿出公堂之上才有的气势,当面斥责:“苏辰!枉你得陛下抬爱,得太子信赖,执掌着六扇门!”
“可你拿着这般公权,到底办了多少是非不分的案子!如今我陈某人就算赌上命!也绝不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自保孬种!”
这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吸引了在院子里找寻现场痕迹的君歌。
她不动声色的探听着,从话里话外肯定了一件事。
苏辰与陈海之间的过节,也许并不是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她望向院门口,看着苏辰带着轻蔑的笑容,毫不退却的回应道:“陈大人,本座佩服。佩服你的耿直、敞亮,与光明磊落。”
他勾唇浅笑,下颚微扬:“满朝谜语人,各个不说人话。陈大人倒是一如既往的敢爱敢恨。”
苏辰抬脚,上前半步,探身前倾:“应该说聪明,还是应该说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