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的人终于说话了。
初蘅一副似笑非笑的语气,“那晓晓要是不愿意呢?”
季褚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发挥了起来:“她肯定会很生气,但没办法……我的工资卡肯定是要交给你的。”
季褚觉得这番回答既展现了要回工资卡的客观难度,又体现了自己要回工资卡的主观决心,十分完美。
只是下一秒,初蘅便冷声道:“这话又是晓晓教你说的吧?”
季褚:“……”
虽然现在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但季褚很多时候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我和我爸又被绿了吧”的想法。
下一刻,季褚面前的房门被拉开。
初蘅看着这个呆子,又好气又好笑。
她退后一步,“进来吧。”
季褚跟了进来,随手便关上了房门。
今晚的月色很好,所以刚才初蘅一直躺在露台上的躺椅上一边听音乐一边看月亮。
这会儿季褚一进来,便大摇大摆地霸占了那个躺椅,然后又一把拽住了初蘅的手腕,将人拽到了自己身上来。
他人高手长,力气又大,初蘅根本没有反抗余地——也不打算反抗,所以便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身上。
初蘅揪了揪他的衬衫扣子,又揪了揪他的衣领,紧接着手又一路往上,捏了捏他的耳垂。
而人高马大的美男也就真的如同一只温驯的大狗狗一般,任由着她摆弄。
初蘅就这么趴在他身上毛手毛脚地摆弄了他十几分钟,季褚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哑着声音嘟囔道:
“蘅蘅……我难受。”
此言一出,初蘅的脸微微地红了。
两个人谈恋爱这么多年,要是告诉其他人,他们俩之间的关系还只是停留在亲亲抱抱上,其他人肯定是不相信的。
但……事实的确如此。
两个人刚确定关系的时候,季褚也曾经和大多数满脑子黄色废料的青春期男孩子一样,满脸通红地试探性提出一些要求。
那个时候初蘅自然是严词拒绝了。
毕竟她这是第一次谈恋爱,小嫩鸡仔觉得有些行为只能在婚后进行。
直到去英国念书后,初蘅发现自己似乎太老古董了……而且婚前验货也很有必要。
但是这位驴头驴脑的呆美男,在被女朋友拒绝了一次过后,便很乖地再也不问了。
他的解决办法很简单:憋着。
反正初蘅觉得他有点呆。
自己拒绝了他一次之后,这么多年他也就一直老老实实地憋着,也没再冒出过半点其他的想法。
初蘅抿了抿唇,看着面前微微皱着眉的男人,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甜:
“怎么就难受了……那你想做什么?”
话里的暗示已经呼之欲出了。
季褚皱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严肃道:
“我们有几个战友组织了露营,带家属的那种。我……想带你去。”
季褚知道蘅蘅从来都不喜欢往人多的场合挤,本来他还纠结要不要提这件事的,现在既然她问了,他便说了。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原本暧昧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初蘅简直要被这个呆子气笑了,“你……你,啧。”
初蘅真的开始怀疑人生了。
也许要怪她以前从来不作他,所以将这位美男养成了驴头驴脑的一根筋。
见她这样,季褚赶紧道:“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
初蘅趴在他的怀里,长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去。”
说完她又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我要睡觉了……你回去吧。”
这个呆子可能永远也不知道他今天晚上到底错过了什么。
过了几天,季褚和初蘅便收拾好了露营要用的帐篷和其他日用品,去京郊附近的景区露营。
这次兰州飞行基地里和季褚同一批休探亲假的战友里,有七八个京津冀的同乡,所以这群人便组织起了露营活动。
一大清早,季褚便开车来宋家接她了。
前一晚季褚说让她收拾自己的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就行,剩下的他来准备,所以初蘅只提了一个小包出门。
宋引知道他们俩要去露营,这会儿也闻风而动,推着个行李箱跟在妹妹屁股后面,也蠢蠢欲动地想要上车。
季褚看了宋狗一眼。
大家都是带女朋友去露营,他带个大舅子,这像话吗?
但因为吃够了绿茶宋狗的亏,所以季褚没说话,只是很谨慎地看向了初蘅,眼神里带着询问。
不等初蘅说话,宋引便先楚楚可怜道:
“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季褚沉默了:“……”
至于初蘅,因为宋引的绿茶语录已经大半年没更新,所以她现在已经差不多免疫了,当下便一瞪眼,“回你自己房间去。”
宋引很委屈地拖着箱子回去了,还一步三回头:
“有了老公忘了哥哥……你可以的。”
等到拉开车门,初蘅才发现副驾上放着睡袋。
季褚给她拉开后排车门,“你坐后边。”
待会儿要开好几个小时的车,坐后面能睡一会儿。
初蘅一愣,然后抿唇笑了。
这位驴头驴脑的呆美男,不解风情起来是真的不解风情,可在这种事情上他又总是格外留心。
每次在市区开车就算了,但凡要上高速,他从来都是让她坐后面的。
没别的原因,就一个:安全。
初蘅坐进后排,打开手里的保鲜盒——里面装的是家里阿姨一大早起来给她切的水果拼盘。
她叉了一块蜜瓜递到前座,“喂。”
季褚系好安全带,然后侧过头,就着她的手将那块蜜瓜吃了下去。
初蘅觉得自己像是在给家养的大驴喂饲料,于是又多喂了他两块蜜瓜,一边嘟囔道:
“都怪你,好几次我和导师一起出去,都下意识坐后排了。”
得亏宋教授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不然照她这样拿导师当司机的行径,大概八年都毕不了业了。
越野车的发动声响起,季褚轻笑了一声,“嗯,怪我。”
季褚一路将车子开到约定的地点和战友汇合之后,一行人便开着车子浩浩荡荡地往露营地去了。
路途漫长,车子足足开了三四个小时。
而初蘅,在上车的半个小时后便睡着了。
正是暮春时节,这几天倒春寒,气温骤然降低了许多,季褚怕她睡着感冒,所以特意停了一次车,帮她把外套脱了盖在身上,又将车里的温度打高。
等车子开到了目的地,初蘅揉着眼睛醒来,这才发现美男脸色微红,还出了一脑门的汗。
初蘅想了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傻不傻?”
都知道给她脱外套,不知道给自己脱衣服?
季褚如今很乖,被女朋友说了也未置一词,只是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她套上。
“下了车风大。”
初蘅的个头不矮,但一穿上季褚的衣服,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似的。
她虚虚地拢着衣襟,然后跟着季褚一起下了车。
这是初蘅第一次见季褚的战友,所以出发前一天她特意问了一起来露营的人数,给他那些战友的女朋友们都准备了口红香水之类的小礼物。
年轻女孩子的关系原本就很容易熟络起来,再加上初蘅准备了小礼物,不一会儿,几个女孩子便围在一起说说笑笑起来。
而另一旁,正在三三两两搭着帐篷的男人,气氛却很诡异。
……大家看向季褚的眼神变了。
当初季褚被调到兰州飞行基地后,短短一周内便成为了基地无可争议的头牌。
别说是基地里的女飞行员女军医们了,甚至还有好几个司令员都专门来打听过季褚——毕竟这些司令们也是有女儿的。
不过人家季头牌直接表示:有女朋友了,不约。
再到后来,随着褚晓去兰州看他的次数一多,于是大家也都渐渐知道了:
季褚口中的这个女朋友从没来看过他;
季褚女朋友家有钱,特别有钱;
季褚他妈还特别喜欢这个准儿媳妇,堪称二十四孝好婆婆。
这么几个标签下来,再结合季褚在基地待了几年、连只母蚊子都不敢搭理的样子,大家推断出了——
这明显是季家眼看着就要破产、所以季头牌被他爸妈推给豪门千金卖身抵债来挽救家族企业了!
大家再一联想到季头牌从来不给大家看他女朋友的照片,于是纷纷认定了他的女朋友必然不是那么拿得出手。
这么一来,大家伙都开始同情季头牌了。
“明明可以自由恋爱,但却被家里逼得不得不出卖色相讨好豪门大小姐……啧,男人的尊严都没了。”
而同情了季头牌整整三年的直男们,此刻看向不远处那位“拿不太出手”的豪门大小姐,纷纷无语凝噎。
哪怕是套着宽大的男式外套,众人也能轻易看出来,初蘅的个头高挑、身量修长,胸是胸腿是腿的。
年轻女孩的气质清冷,五官却精致漂亮得不像话,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浑身上下也像是在发着光。
简直是美得惊心动魄。
于是大家再看向季褚的时候,心情瞬间由“兄弟可惜了长得这么帅还要出卖色相讨好富婆”变成了“妈的好一个绿茶心机吊女朋友长这么好看居然藏得这么牢”。
毕竟是在部队里待了这么多年的男人们,他们十分麻利地搭好了帐篷,这会儿三两下又架好了烧烤炉子开始烤东西吃。
虽然其他人的女朋友都没动,但初蘅觉得干坐着不太好,于是便起身走到季褚身后。
她拽拽他的衣摆,轻声道:“要我帮什么忙?”
季褚正在给烧烤炉铺炭,听见这话,他弯了弯唇,然后点点头,“嗯,是有事儿给你做。”
说着他便将她一路拉到了车子旁,然后打开后备箱,递给了她一把东西。
初蘅一愣,然后笑了。
季褚递给她的,是一把仙女棒。
季褚拿起其中一支,递到她手中,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不远处传来的低声絮语里混杂着阵阵的笑声。
而更远处,则是呼啸的风声和长久的静谧。
初蘅执着手中的那一支仙女棒,在低垂的夜幕中,如同执着一丛火树银花。
她的脸庞被温暖的橘色光芒照亮,唇角微微翘起来。
季褚看着她,唇角也弯起来。
“小时候是不是没玩过?”
“嗯。”
那时候她并没有闲钱买这些小玩意儿。
初蘅放完了一支仙女棒,又抬眼看他。
“干嘛准备这个?是觉得我很幼稚吗?”
季褚笑起来,“可不就得像养女儿一样养蘅蘅么?”
就这样,季褚一支又一支地为她点燃仙女棒。
而初蘅握着一丛又一丛的火树银花,似是回到了小时候——可也不对。
她小时候并没有哪一刻比现在开心。
吃过了烧烤,大家又聚在一起聊了会儿天,然后便各自钻进了帐篷里。
而洗过了脸钻进帐篷的初蘅,此刻看着帐篷里的两条单人睡袋,无语了:“……”
她以为他起码会带个双人睡袋的。
……这也太呆了。
等季褚洗漱完回来,外面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季褚刚洗漱完,浑身上下还散发着水汽的味道。
从下午到现在,他只穿了件薄薄的t恤,但此刻身上还是热烘烘的。
于是初蘅又往他身边蹭了蹭。
季褚探起身又检查了一遍帐篷的缝隙确认没有漏风,等检查完了,他又摸了摸初蘅身下的防潮垫,咕哝道:
“都怪我,下次不来了。”
暮春的夜晚,帐篷里又潮又冷,还伴随着外面呼啸的风声。
季褚觉得,自己皮糙肉厚的倒是无所谓,但他绝对是脑子抽了才把蘅蘅带过来遭这莫名其妙的罪。
季褚伸出双臂,密密实实地环着身旁的人,生怕她真冻着。
初蘅躺在睡袋里,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捏捏美男的耳垂,表示赞同:“都怪你。”
只是她的声音又甜又软,眸光滟滟,几乎能掐出水来,哪儿有半点兴师问罪的意思。
季褚轻咳一声,然后别过了脸,“蘅蘅……我难受。”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和女朋友处在这样逼仄狭小的空间里……不能怪他。
初蘅抿抿唇,刚想说话,一旁便传来一声细微的呻吟声。
是隔壁帐篷里传来的。
两人的脸齐刷刷地都红了。
……才这么早就开始了吗?
随着隔壁帐篷里情侣越来越投入的声音,他们这间小小的帐篷,一时间似乎连空气都是滚烫的,两只小嫩鸡仔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初蘅轻咳一声,然后从一旁的包里翻出来手机,又塞给了季褚一只耳机。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低响,像是林间的风穿拂而过,又像是绵密云层包裹着耳膜。
初蘅笑起来,轻声道:“是……水星的声音。”
是她参加的一个实验项目——没什么意义,但有趣。
他们通过太空探测器收集到了水星的电磁波振动,然后他们又将探测器传回来的电磁波振动转换为了声音。
换而言之,季褚刚才听到的,就是她收集到的水星的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听着。
帐篷顶是透明的,两个人就这样躺着,刚好能看见万千璀璨星河。
初蘅靠在他的怀里,低声问:“你还记得……那颗星星吗?”
季褚认真地点点头,“gj832,距离地球十六光年。”
她送给他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是他出生的那一刻,星星发出的光。
初蘅看向头顶的满天星河。
“人类肉眼最多可以看到六千多颗恒星,我们看到的这些星星里,也有gj832呢……它已经闪烁了很久很久。”
季褚搂着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送给他的那束星光穿过广袤无垠的宇宙、跋涉十六年而来。
而他,遇见了那束星光,也遇见了她。
—全文完—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