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已经明显空了，左右的茶叶店什么都关了。
作为学生当然很好，可作为一个青春期的孩子，陆序高度的自尊心让陈学正会忍不住为他的未来担心。
当时的他看着手里的成绩单手都要抖起来了，锦华中学，沈城最好的私立中学，双语教育，一年学费几十万，这种学校培养出来毕业成绩排名第一的学生居然要来凌城一中就读？说是神仙下凡也不为过了。
“陈主任，你要不要再吃个鸡爪？这个做得快……”
再过几秒，他又说了一遍：“挺好。喀山的贫民窟、伏尔加河上的码头也都是阿廖沙的大学，你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成长的地方，我很高兴。”
往嘴里塞了两块猪蹄，陈学正觉得自己的嘴皮子都被黏住了，除了吃饭啥也不会了。
“诶唷！那咱可说定了。”盛老爷子乐了，他把声音压低了点儿，“我寻思给罗大厨买件羊毛衫，要是提前跟西西说了，她说不定就漏给她姥姥了，你到时候替我看着点儿，我看咱们小陆老师的眼光也好得紧。”
吃了一口猪蹄里的青椒，陆序笑着说：“盛爷爷你们什么时候去买东西，我去帮你们拎包吧。”
没劝走人，盛老爷子又坐在了陆序的旁边：
盛罗已经脱了外套要进厨房炒菜，又被她姥姥赶了出来：
“不、不用这么麻烦，我吃个包子就行，包子好吃！”
“不能耽误学习，也要督促盛罗继续进步。”
一开始，陈学正还以为陆序是不是性格上有什么缺陷，或者惹了什么事，可是陆序一直都表现得很优秀。
这说明他的“自尊”是亟需别人认同的。
“小陆啊，我听西西说你过年就在凌城过了？”
“陈主任，我还小，总是会长大的。”
盛老爷子挤在后厨门上跟罗大厨商量：
这猪蹄儿可真好吃啊！
“是。”陆序很大方地承认了。
“当然没问题，我正好想跟你说一下你的化学和物理……”
自然而然……
陆序比他斯文一点，也只有一点儿。
炖耙了的猪蹄儿再一回锅，连着汤汁都在粘嘴，用嘴吸着肉皮就能感觉到一股浓香从舌尖直奔脑门儿。
“就烧一个猪蹄儿还用得着你？”
饭馆里的人比盛罗走的时候更少了，菜架子上剩的菜也就只有十来盘子，可是客人一直都有，为了赶车回家要么早点吃饭要么晚点儿吃饭，就卡在了这个不上不下的时候。
“好。”
他还以为爷爷会跟往年一样在深圳或者海南等着他们一起过年，没想到竟然还要回来。
猪蹄儿是提前卤好的，吃起来也简单，放点儿辣椒爆锅之后再加点洋葱青椒黄瓜炒两下，出锅。
陈学正笑了：“是在这儿长大？”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一个楚上青横空出世，陆序就可以说是陈学正从事教育行业以来在凌城见过的最优秀的孩子。
他的态度很坦诚，陈学正反而愣了下。
一看就是真饿了。
老太太拿着砍骨刀，手起刀落，把两个猪蹄给切成了小块儿。
听了他的话，陆序笑了笑，啃了一口包子，还顺便吸了下里面的汤汁。
在这个小饭馆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成长，有一些他没有从家人身上得到的东西，他从两位老人的身上得到了。
盛老爷子乐呵呵地从陆序手里把东西接了过来。
“小陆老师你和陈主任一样先吃包子垫垫。”
小姑娘又看向陆序：“我姥姥说明天上午九点前熬冻包粘豆包，九点后去买衣服，下午我还得学英语，你上午能过来不？”
陆序是一个会让人见了一面就忘不掉的学生，除了外貌和成绩之外，陈学正一直忘不掉的还有初见时候陆序身上的优越感和距离感。
过了几秒钟，他说：“挺好。”
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都会知道，真正的自尊心是一个人有足够坚实的自我评价体系，所以能够做自己想做的而不被其他人所影响，这需要一个稳固的自我评价体系。
陆序点点头：“我爷爷打电话来说的，今年我爸爸他们都得回凌城。”
在他没有留意的时候，这位自尊心过高的孩子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了另一种状态。
应该是没什么，哪有明目张胆当着他的面还打情骂俏的？
“哎哟，那你家过年的东西都够么？”
盛罗端着菜盘子出来，陈主任第一个包子都快吃完了，看见还有炒菜，他连忙说：
“陆序啊，之前在野湖上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你以前，可不是现在这种性格。”
一边啃猪蹄，陈主任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儿，然后放下了心。
“要不咱们就让小冯他们回去过年吧？剩下那几个碗我洗，我看这样晚上应该没什么人了。”
当然是够的，他爷爷一个电话，徐秘书已经在他家里里外外张罗好几天了。
“不用了。”陈学正差点儿打嗝。
“嘿，咱们家唯独不怕人肚子空。”
严肃端方的老师不是那种会和学生们温和谈心的性格，说完这句话，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匆匆忙忙又把话拧了回来：
陆序却让陈学正感受不到他的自我评价。
“好。”陆序笑着应了。
“行。”罗老太太点点头。
偶尔，陈学正和陆序的班主任说起这件事，那位优秀教师却不以为意，还反过来跟他说优秀的人只要优秀下去，自然而然会有更好地发展。
两个帮工却不愿意早点儿回家，今年过年老两口儿又给了他们一堆卤货，又给他们添了红包，再早早走了他们心上过不去。
连客套话都说不囫囵了。
就像他的外表一样优秀。
当然，他和楚上青是不一样的。楚上青的自律和优秀可以说有八成是被环境给逼出来的，陆序的自律更像是一种骄傲，可以说，他维持自己的优秀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尊心。
盛罗的表情立刻像是生吞了一整个苦瓜。
看陆序乖乖的，陈学正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从厨房出来开始给鸡爪子剪指甲的盛罗。
盛老爷子步履轻快地去招呼客人，陈主任好不容易停了停筷子，他看了看陆序，又看了看这家小饭馆。
自从大雪那天回去，陆序的爷爷在凌城又呆了一天就去了沈城，过了几天，陆序听徐秘书说老爷子去了深圳。
“姥爷，我把包子和粥留给门卫大叔了，带了两个饿肚子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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