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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2 / 2)

狼牙 刘猛 9283 字 2022-05-14

方子君咬着嘴唇,半天,嘟囔出一句话:“我想为你怀个孩子。”

张云像被雷劈了一样,呆住了。方子君扑上来:“我想为你怀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张云呆了半天:“我会回来的,你等我——战后就结婚。”

“可是我怕……”方子君哭着堵住他的嘴。张云坚定地说:“我会回来的!”

“我等不了你回来,我想给你!”方子君哭着说。

外面远处,炮兵密集射击开始,间或有高射机枪的粗重射击。方子君吻住张云的嘴,张云低下头抱住她。方子君哭泣着说:“我是你的女人,飞鹰的女人……”

张云吻着她的嘴唇,吻着她的脸颊,吻着她洁白的脖子。方子君扬起头,闭上眼睛,抱着自己的男人。两人倒在行军床上,行军床立即啪一声断裂了。两人都惊了一下。外面哨兵跑步过来拉枪栓:“什么声音?!”女兵宿舍那边喊:“去去去!站你的岗去!没你事儿,瞎跑什么?!”哨兵悻悻答了一声是,脚步声回去了。

“没事。”方子君羞涩地笑道,“她们都帮我看着呢。”

张云眼中又是那种傲气的神情:“你是我的了。”

“是的。”方子君松开张云的脖子,软软地躺在塌在地上的军被上,“我是你的了,伞兵。”

张云的野性被唤醒,哗啦一声撕开方子君军装的前襟,连内衣也一起撕裂了。方子君惊恐地低声叫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前胸。张云的动作温柔下来,他吻住方子君的嘴唇:“你是我的女人。”方子君点头,手缓缓松开了。外面的炮声还在继续,张云的手却温柔起来。方子君乖巧地将自己的身躯抬起来,让张云脱去自己的军装和内衣。她闭上眼,等待着自己的成人仪式。当张云攻入方子君的城门的时候,她痛楚地叫了一声。

“疼吗?”张云立即停下。方子君睁开眼,抚摩着张云满背的伤疤,流着眼泪:“我想你,更疼。”

随着张云的攻势加强,方子君脸上的痛楚掺杂了一种复杂的表情。这种表情圣洁而又充满诱惑,在这样一个纯真的女孩儿脸上是那么矛盾地统一在了一起。一种奉献的快乐从她女性的身体深处涌现出来,她不由得叫出声音。这种声音不再痛楚,而是充满了快乐。她吻着他的耳朵,在他的耳旁低声呼唤:“我,爱你……”

当男人爆发出来,方子君终于不能再忍受那巨浪的冲击高叫出来。

远处炮声又开始了,带着死神的尖啸。在提醒他们,这里还是战场……

天亮了,他走了。她站在山坡上看着吉普车远去。一直消失,也没有离去……

“你,你怀孕了吗?”何小雨睁大眼睛问。方子君遗憾地摇头:“没有,我那时候不知道还有安全期。我给他的那天,正是例假头一天刚走。”

何小雨长出一口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

“我第一次见到张雷,确实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方子君说,“因为他太像他哥哥了,但我知道这不是一个人。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会毁了张雷。我不爱他,也不可能爱。我和他哥哥曾经在一起,我怎么可能还和他在一起呢?”何小雨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反正……你自己得好好合计合计,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就算你不和张雷在一起,你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何小雨想了半天说。方子君拉开窗帘,阳光洒进来:“天亮了。”方子君脸上绽出一丝笑容,“可是,已经没有飞鹰了。”她的笑容凝固了,哭了一夜的红肿眼睛又流出眼泪。何小雨从背后抱住她:“姐姐,你太苦了……”

黄昏的余晖中,张雷坐在学院的攀登楼上吹着口琴,吹的曲子是弘一大师李叔同填词的《送别》。刘晓飞和何小雨坐在他的身后。何小雨轻声合着口琴的旋律唱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空灵的歌声敲击着天堂之门。张雷的口琴声渐渐低沉下来,他看着远处苍莽的群山,眼泪慢慢流出他深陷的眼窝。一周的时间,让他消瘦了一圈儿。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更加显得如同岩石一样坚硬。口琴是方子君托何小雨送来的,还有她的一张纸条:“这是你哥哥留下的,应该你收藏。”没有落款。

张雷太熟悉这个口琴了,当时他跟哥哥学口琴就是用这个开始的。从小他们弟兄便多才多艺,无论在大院里面,还是在学校,都是女孩儿们眼中的明星。张雷很崇拜自己的哥哥,他的哥哥是那么出色,出色到了他在少年时代都不能容忍哥哥和女生谈恋爱的事实,甚至想出各种办法去破坏。因为他觉得那样的女孩儿配不上哥哥,哥哥是属于那种小说里面才会出现的完美女孩儿的……是的,方子君是这样的女孩儿,只有她配得上哥哥。但是哥哥牺牲了,牺牲在那片热带丛林深处。留下她那颗破碎的心在世间游荡。

哥哥走了,真的走了。张雷闭上眼睛,任凭泪水流淌下来。刘晓飞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张雷没有回过头,只是抬手握住他的手:“我没事。”

“我们还在一起。”刘晓飞声音嘶哑,“我们是兄弟。”

张雷点点头。何小雨也伸出手放在他们的手上:“我们也是兄弟。”

张雷笑笑,泪水又流出来。刘晓飞说:“给哥哥磕个头吧。”三人起身,张雷把口琴放在南边的楼檐上。何小雨拿出一包软中华:“子君姐告诉我,你哥哥最喜欢抽这个烟。”

张雷点点头,打开烟,抽出一根点着了,插在口琴前面的砖缝里。刘晓飞也点着一支,插在张雷的烟旁边。甚至从不抽烟的何小雨也点着一支,插在张雷的烟的另一边。三根烟袅袅散着青雾,在余晖当中升腾,和背景的青山浑然化为一体。军帽都摘下来,三个人将军帽放在身边,慢慢跪下了。张雷说:“哥哥,我们给你磕头了。”

“哥哥,从此以后我和张雷就是兄弟,无论生死,永不分离!”刘晓飞庄重地说。

“哥哥,我替子君姐,给你磕头了……”何小雨咬着嘴唇,努力不哭出声。

三个年轻军人,对着南方,对着那看不见的热带丛林,对着那埋着忠魂的苍莽热土,用中华民族最古老最庄重的仪式来纪念他们的兄长、这个民族最勇敢的勇士群落当中的一员——那消失在黑夜中再也没有飞回来的飞鹰。

张雷伏在楼顶,手指抠着砖缝,额头贴着冰冷的砖头,脊背抽搐着。哭声传出来,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对兄长的思念之情,放声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攀登楼上空。只是不知道,天堂的哥哥能不能听见?

“刘晓飞!”

“到!”

“张雷!”

“到!”……随着队长利落的口令,8名学员迈出队列。刘晓飞有点儿摸不着头脑,看着面前站着的队长和副院长,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中校。经过心灵炼狱的张雷已经没有当初的那种初生牛犊的感觉,变得沉默老练,只有眼中还是那种不变的傲气。队长合上名单:“其余的人,带回!”

副院长是少将,但是对身边的那个中校很客气:“小雷,怎么样,这几个就是我们侦察指挥专业最好的学生了。人,我交给你了,但是你得给我注意安全。”姓雷的那个中校点点头,居然没说话。

等学院领导和队长都走了,操场的角落只剩下雷中校,还有学院警通连的连长。警通连长大家都熟悉,侦察专业的没少闹事,所以彼此都是熟人。只是这次祖籍山东的警通连长没有了往日那种鸟味道,变得非常严肃。戴着金丝边眼镜跟学者一样斯文的雷中校没有那么严肃,随便招招手:“都坐下吧。”大家都席地而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克明,是总参b部的。”雷中校淡淡地说,“你们现在由我指挥,一直到任务完成。”大家都打量他,也在纳闷儿是什么任务。

“两个月前,我把一个人藏在了陆院警通连的禁闭室。”雷中校摘下军帽,有条不紊地梳理自己头上已经显出秃顶的头发,“现在我接到命令,要把这个人带回北京。”

“这个人的背景我也简单介绍一下,你们也应该知道纪律。”雷中校看着他们的眼睛,大家心中不由得都是一寒,如同看见了眼镜蛇的信子。“他也当过兵,后来经商,再后来涉足走私。本来这种案子不是军队管的,但是他的关系网和利益集团涉及某些部队的高层领导,地方警方和海关都处理不了,所以案子就转到我这里来了。为了保密起见,对他进行密捕以后就秘密关押在陆院,这是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我不用担心他服毒自尽,或者哪天突然上吊,我想表达的意思你们都清楚了。你们虽然是学员,但也是军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要跟我一起秘密押解他回北京,移交给地方有关部门,你们将持有枪械,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开一枪。”大家都听得如同天书。

“军区特种侦察大队将抽调一个排担任外围警卫和开道,你们是贴身看守,跟我在一起。”雷中校戴上军帽,“你们学的是侦察兵,就应该知道侦察兵的规矩。从现在开始,你们断绝和任何人的联系,由警通连长带你们去准备。一个小时的时间,领取武器和通讯器材。去吧!”

“起立!”警通连长起身喊,8名还没反应过来的学员起身。雷中校正要转身,突然想起来,转身对警通连长吩咐:“对了,给他们准备纸笔和信封。”

大家更纳闷儿,要这个干什么?雷中校没有表情:“留下遗书,有备无患。”

毛还没长全的军校学员们脑子都蒙了一下。雷中校转身走了,学员们渐渐回过味儿来。警通连长一挥手:“便步走,警通连连部。记住啊,你们上厕所都必须是两人以上。不是不信任你们,这是规矩。”

在连部的会议室,警通连长把信封和纸笔交给每一个学员,看看表:“20分钟时间,写吧。桌子上的烟,你们可以随便抽。”他转身走到门口坐下。屋子里面的气氛是凝重的。张雷第一个拿过纸笔,想想:“报告!”

“讲。”警通连长说。张雷说:“我还要一个信封。”

“给谁写?”

“对象。”张雷斩钉截铁地回答。警通连长想想:“还有谁需要信封,举手。”

刘晓飞举手,还有三个学员举手。警通连长对外面的文书说一声,又拿来了5个信封。刘晓飞低声问张雷:“你谈对象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张雷难得开了一句玩笑,“写你的吧,等任务结束我再跟你说。”

刘晓飞还是为兄弟高兴的,但是时间有限,而且场合不对,他还是赶紧写信。一封给爸妈,一封给小雨。张雷写完给爸妈的简短遗书,拿过信纸,想了想,用钢笔在上面写下:方子君同志……他想了想,撕掉,又直接在纸上写着什么。张雷匆匆写完,直接装入信封,在信封上写上“军区总医院方子君同志”,塞在自己写给父母的遗书下面,交给了警通连长。警通连长也不看,直接装入一个盒子里上了封条。张雷点着一支烟,刘晓飞刚刚写完。刘晓飞好奇地问:“你对象到底谁啊?”张雷奇怪地笑:“我牺牲了,你就知道了。”

武器拿进会议室。每人领到一把54手枪和一支85微型冲锋枪,还有一把俗称“攮子”的侦察兵专用匕首,接着开始领取子弹和压弹匣。毕竟是学员,有的学员压子弹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张雷叼着烟,仔细检查着自己的武器。他哗啦一声拉开枪膛,检查保养情况。接着熟练地往弹匣里面压子弹,手一点儿都不哆嗦——他等待真正的战斗,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

10

禁闭室的门哗啦一声打开。

“出来吧。”雷中校的声音严肃,但是不严厉。站在他身体两侧的刘晓飞和张雷就看见一张惨白的脸。这张脸上浮出笑容:“老雷,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今天你已经被正式批捕了,这是逮捕证。”雷中校拿出逮捕证,“高检委托我们把你带到北京,签字。”

他看看逮捕证,苦笑:“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想好了,我坦白,反正我也活不了了。既然没人救我,我何必保他们?”

“这是司法程序的事情,你可以和中纪委、高检还有海关总署的同志们谈。”雷中校接过他签字的逮捕证,“老赵,委屈你一下。”

张雷走过去,给他戴上手铐。老赵看着张雷的眼睛。张雷不说话,和刘晓飞一边一个夹住他往外走。雷中校和他们三人被其余的学员围在中间,径直从警通连的连部走廊穿过去。走到楼下,看见阳光,老赵贪婪地抬起头,呼吸。一辆带警报器的丰田大面包等在那里,车上的牌照已经摘下来,车窗前面放着一个“警备”红牌。司机不是陆院的,是雷中校的人,一看也是那种精明干练的,迷彩服上没戴军衔,腰部鼓鼓囊囊的,也是揣着家伙。

“老赵,配合点儿。”雷中校说,“我不想你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有人比你更看重我这颗脑袋。我的脑袋现在值钱了,不知道他们出多少钱买。”老赵笑了笑。雷中校指指四周的学员:“这个不用你操心了,我不会让他们得手的。这些都是你的晚辈,你的小师弟,你别让这帮小弟兄作难。”

老赵点点头:“我知道,你肯定研究透我了——走吧,我还是个汉子。陆院养了我四年,我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上车后,张雷坐在老赵旁边,刘晓飞坐在他后面。老赵把手放在腿上,雷中校坐在对着他隔着通道的座位上:“你们别小看这个老赵,你们还和尿泥的时候,他就是陆院侦察系的高才生。他和我还曾经是一个单位的,执行过不少任务,是真开枪杀过人的主儿。对他尊重点儿,但前提是他不找麻烦。开车。”

车无声驶出,通过陆院绿化很好的校园。出后门以后,看见门口僻静的路上停着三辆挂着伪装网的吉普车。车牌也已经卸掉,每辆车边都站着一个抱着81-1自动步枪的战士。臂章已经卸掉,但是头上所戴的当时绝对少见的黑色贝雷帽、脸上的伪装油彩和脚上的黑色牛皮战斗靴,显示着他们来自一支特殊的部队。

面包车停在这列车队后面,雷中校下车。戴着黑色贝雷帽的陈勇少尉从车上下来,两人敬礼:“报告首长,狼牙特种侦察大队特战一连一排全员到齐。请您接管!”

雷中校点点头,接过文件签字:“何大队还好吗?”

“是。”陈勇说。雷中校问:“你要不要上车去见见老赵?”

陈勇脸上的表情不是很舒服,想了想,点头。站在引导车旁边的林锐抱着自动步枪,枪托抵肩,眼神锐利。他现在是特战一连一排一班战士,角色是第一突击手,也是突击小组的组长。田大牛坐在司机位上,看着外面,身后是乌云和其他的战士。

“别紧张,走火了可不得了。谁都有第一次执行任务,习惯了就好了。”田大牛对车边的林锐说。林锐点点头,食指从扳机位置松开了一点儿,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什么异常。但是汗水还是从林锐额头流下来,流进嘴里涩涩的。

陈勇上车,走到老赵面前,敬礼:“老连长。”

老赵笑了笑:“没法儿给你还礼了,没想到是你送我上路。”

陈勇严肃地说:“职责所在。”

老赵点头:“你和老雷送我,我心里舒服点儿。走吧,路上我不会找麻烦。但是你们自己要注意,一路上情况会很复杂,他们应该是有能力得到我今天上路的情报的。”

陈勇点头:“路上如果有照顾不周,你尽管开口,我会尽力满足你。”

老赵叹口气:“混到今天这步,我自己也不愿意看见。一步错步步错,我没什么可说的。替我问何志军好,走吧。”陈勇掏出一包烟塞给老赵,看了他半天,转身下车。

“走!”陈勇下车以后高喊一声,吉普车开始发动。林锐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的座位,持枪在胸,警惕地注视着前方。田大牛踩下油门,车离开原地出发了。陈勇在第二辆吉普车上,面包车跟在他后面,再后面是另外一辆吉普车。三辆车上都有电台,单兵都配备了对讲机。张雷坐在老赵身边,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男人。老赵抽着烟,也不说话。雷中校也不说话,只是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刘晓飞坐在老赵后面,手里握着微冲。上车前,雷中校专门交代过,如果出现意外,在合适时机,可以将老赵就地击毙。刘晓飞问什么是合适时机?雷中校还是那么淡淡一笑:“就是合适的时机,听我命令吧。”

车队拐出小路,开上大街,径直开向郊区的公路。

11

“一号车,注意前方路况。我在你后面20米,保持现在车速。”电台里传出陈勇的呼叫。

“一号车收到。”电台兵回答。林锐的眼睛始终没有放松过,右手一直抓着步枪。车队在午间的海滨公路穿行,不时掠过汽车和骑着自行车的行人。

面包车内,雷中校一直在看着后视镜。后视镜有两个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一直远远地跟着,他皱着眉头思索着。张雷贴着老赵坐着,侧眼一动不动注意着老赵。老赵一直在抽烟,许久他问:“老雷,看见什么了?”

“你说呢?”雷中校回过头。老赵笑笑:“保密教育,要长抓不懈!”

“你会怎么处理?”雷中校问。老赵说:“断掉尾巴没什么用,往北京的方向就一个。条条大路通北京,制造假情报打幌子,真实目标另奔他路。”

“不愧是老侦察。”雷中校笑笑,“就按照你说得办。”他拿起电台:“陈勇,前面停一下,你过来。”还没回答,前面一号车电台兵报告:“一号车报告!一号车报告!前方出现突发情况!一辆面包车在挡路!”

面包车不紧不慢,就是不让路。田大牛按着喇叭,对方跟听不见似的。

“战斗准备!”田大牛高喊。林锐步枪抵住肩膀,枪口冲前。

“一号车,鸣枪警告!”雷中校的声音传来。

“鸣枪警告!”田大牛对林锐说。

“是!鸣枪警告!”林锐将枪口伸出车窗,对天扣动扳机。嗒嗒嗒嗒……一个长点射。但前方面包车视若无睹。田大牛高喊:“一号车报告!前方车辆无视警告!请求开枪射击目标!”雷中校回答:“情况不明,不许射击目标!准备冲撞!”

“是!准备冲撞!”田大牛高喊,“抓稳了!”林锐关上步枪保险,抓住车前杠,头低下来。后面的弟兄们都抓住了自己的支撑物,神情严肃。

“撞击目标车辆,清道!如果对方有动武倾向,可以射击!”雷中校果断的命令传来。

“撞击目标!”田大牛高喊。他驾驶吉普车,瞅准面包车尾部靠近道内一侧,撞击上去——咣!加固的保险杠直接撞击在面包车尾巴上。面包车向一侧偏去,但是又顽强地拐了回来。田大牛高喊:“再次冲撞!”——咣!面包车被撞击到山崖一侧,车在山崖上擦出火花。吉普车和面包车在狭窄的海滨公路并上了。

“战斗准备!”田大牛高喊。车里马上哗啦啦一片拉枪栓的声音。面包车的后车门被撞坏了,但是窗户打开了。林锐一眼看见黑洞洞的枪口,一把按下田大牛的头,自己也往后一闪。嗒嗒嗒嗒……子弹打破车窗,从田大牛脑后射过去,擦过林锐的钢盔前沿。林锐毫不犹豫,步枪顺手就架在田大牛肩膀上扣动扳机!嗒嗒嗒……车里传来惨叫声。一班的弟兄们直接就在车里对着面包车齐射,大屁股班用吉普车的半面篷布和对面的面包车被射成了马蜂窝。一号车开过去,停在前面。林锐在停车的同时已经下了车,自动步枪在手,打出两个短点射。面包车前的车窗出现几个弹洞,司机歪在方向盘上。面包车失去控制,开下山崖。林锐听着下面的爆炸声,心有余悸。二号车以及其他的车辆从他们身边径直开过去,毫不减速。

“清理尾巴!前导变后卫!”雷中校的声音响起来。后面两辆摩托车刚刚过来,看见战士们已经封锁道路,步枪在肩,他们掉头就逃了。

“不要射击,防止流弹误伤。”田大牛说,“跟上队伍。”

面包车内,学员们第一次见到战阵,紧张起来。雷中校淡淡一笑:“老赵,看来这趟不太好走,前面跟我换车。电台兵,通知总部,让地方公安机关收拾现场。”

林锐在车内急促喘气,田大牛一边开车一边说:“都别紧张!战斗没有结束!林锐,放松点儿!”林锐咽下一口唾沫:“是,班长!”

远处山坡上,一个男人放下望远镜,点点头。

12

黄昏时,车队开入一个军用仓库。雷中校指挥部队下车,仓库主任也不多说话,直接就招呼他们进了招待所。陈勇带一排住在一楼,雷中校带老赵和8名军校学员住在二楼。雷中校上楼的时候问主任:“你跟附近老百姓的关系怎么样?”主任说:“一直很好,我们还帮他们盖了小学,官兵都去轮流义务助教。”雷中校问:“你去镇里借车,借得出来吗?”主任回答说:“可以。不过镇里面有车的单位不多,装不下这么多人。”雷中校说:“一辆面包和一辆吉普,别的你不用管。如果车出了问题,我们会照购买价格赔偿。天亮前,你办好这个事情。车况要好,加满油。”主任回答说:“好。车开到哪里?”雷中校说:“直接开进来,停在招待所门口。”

进了二楼专门为首长准备的套间,雷中校告诉老赵:“你今晚就住这儿,不过他们俩得陪你。你们俩可以轮流休息,但是不能分开。”刘晓飞和张雷答应一声。

招待所一楼,每个房间住了三个战士。晚上外面都是双哨,楼顶有步枪手和狙击手值班。林锐趴在楼顶,拿着夜视仪在观察,嘴里念叨着:“乌云,我现在有点儿后悔,没写遗书。”乌云的眼睛从85狙击步枪的瞄准镜离开:“你不是说你命大,子弹打不着你吗?”

“今天中午我才知道,原来子弹不长眼睛。”林锐的语气很平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感慨。

“现在你说这个还有啥用?现在咱连个纸笔都不能带,你想写都没得写。”乌云说着又开始扫视前方。林锐说:“我就是那么一说。当我今天打死那个司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生命无常。我想,我应该留下遗书。那应该是我最真实的人生感受。”

乌云问:“你打算写给谁?”林锐说:“我爸爸,还有我妈妈。”乌云疑惑地问:“你给你爸爸妈妈怎么还写两封?”林锐嘴角浮起苦笑:“他们离婚好多年了。”乌云想了想:“嗯,你是该写。不然,他们会互相怪罪,没照顾好你。”林锐点头:“对。还有两封,写给谭敏,还有徐睫。”乌云纳闷儿:“你这怎么也写俩啊?你对象不是谭敏吗?”林锐的声音很冷静:“是谭敏。徐睫是我的朋友,我救了她的命,我想告诉她,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理解她当时的感受。”乌云摇头:“搞不懂你们城市兵,怎么那么多花花肠子。”林锐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谭敏已经考上财经大学了,等她毕业,我们就结婚。”乌云问:“那你呢,到时候还当兵?”林锐看着远方:“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明年就考军校,等谭敏毕业的时候,我想我会是一名优秀的军官了。她为我打过两次胎,那时候我不懂事。无论她还能不能怀孩子,我都要娶她。”

“我没那么多想法,我就想以后可以提干,实在不行就转个志愿兵。”乌云低沉地说,“把我娘接到部队来,她在草原上放羊,太苦了。为了让我当兵,她把积蓄都掏出来送礼了。她不识字,信都是托别人写的,报喜不报忧。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过得怎么样了。”

招待所会议室,陈勇和雷中校在地图前站着。雷中校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片刻,他抬头:“明天早上,分头走。”陈勇点头:“好,你需要多少人?”

“两个学员,三个战士。”雷中校看着他的眼睛,“要最好的!”

招待所首长套间,老赵和衣躺在床上抽烟。刘晓飞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微冲。张雷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出神。刘晓飞说:“你去睡会吧,醒过来接班。”张雷摇头:“看这个架势,这位大师哥不是善茬儿。咱俩还是都戳在这儿吧,也好有个照应。”

老赵笑了:“小家伙,如果我想跑,再来10个,你也不是对手。”张雷转脸看他:“我知道,但是你首先要从我和他的尸体上走过去。”老赵苦笑,问:“你叫什么?”

“张雷。”张雷说。刘晓飞想制止他已经晚了。张雷说:“没关系,如果你和我打,死在我的手上应该知道我的名字。”老赵问:“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张雷说:“不想,因为你会死在我的手上。”老赵哈哈大笑:“后生可畏!下辈子我还会当兵!可惜没有酒,否则我就和你们两个后生把酒当歌!”张雷说:“老赵,你是个爽快人。我敬重你是条汉子。如果有不测,我保证一枪打死你,让你不会死得痛苦。”

天色擦亮,陈勇点名:“田大牛!林锐!乌云!出列!”三人在大厅站出来。

“长枪交给班副,你们只携带短枪和匕首,去换便装。”陈勇说。三人齐声回答:“是!”

招待所首长套房,雷中校把两套便装扔给刘晓飞和张雷:“换上吧,我替你们看着。今天,我们和大队分头走。”

20分钟后,军车队出发。远处山坡上,那个男人拿着望远镜在看。半小时后,那两辆民车也出来了。男人在思考着,拿起对讲机:“跟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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