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尧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暂时还不方便说。”
“是嘛。”吴首辅喃喃一句，因为老态，所以搭拢下来的眼皮子遮盖住一半眼珠，可即使如此，也依旧掩饰不了那股锐利的锋芒。
就是这样一位看似节俭的大臣，谁能知道他家中堆满了珠玉玩好，名画书籍，美色佳人。
“其实我已经大概猜到那个人是谁了，这块玉佩能借我用一下吗？”
“可以有。”
她在原地走了两圈，正思索间，突然，屋子门口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大师还穿着僧袍，说是新做的官袍磨得胳膊疼。
暖阁里，阳光稀薄，吴尧坐在太师椅上，身上只穿一件简朴的官袍，连袖口处都磨平了。
陆砚安进入屋子，端端正正站在一旁，然后突然开口，“先生可还记得纵马案？”
虽然曾有官员上奏说吴尧骄奢僭罔，收受贿赂，卖官鬻爵，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不了了之了。后来，这位上奏的官员就被贬斥到了荒僻之地，然后听说在上任途中被半路窜出来的劫匪错杀了。
“他去出恭了。”
“好。”乌华坞愣了愣，然后点头，他站起来，凑近陆砚安，“是谁啊？”
六皇子一直规规矩矩地跪在软垫上，虽然圣人也让人替他搬了一个小板凳，但六皇子为表孝心，一直就跪在软垫子上，一上午，一挪也没有挪，直到晌午，圣人睡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陆砚安是胳膊乌华坞一起出的荣国公府，他刚刚回来，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就走了。
说是小殿，其实只是一间不大的暖阁屋子。
吴尧颔首，转身欲走，不想他身后的六皇子道：“先生，我现在就有问题想问。”
砸出去的金子落入水底，真正是听个响声。
乌华坞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疯了吧？没有这种方法，而且从古至今，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法子。”
吴尧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他刚想说话，没想到撩开帘子进来的人居然是陆砚安。
因为圣人病重，所以很多国事就搬到龙床前来办了。
“纵马案？这样的大事谁不记得呢？”吴尧端起面前的茶水吃了一口。
“去吧。”
这滋味，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是，先生可见到六皇子？”陆砚安拱手行礼，端庄如玉。
听说前几日，这位色心不死的吴尧大首辅还领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妾用金子砸小鱼玩。
陆砚安勾唇轻笑一声，“昨日我听说大理寺新得了一块玉佩，是大金皇帝特意托人送来的。”
其中就有现任首辅吴尧。
“今日的朝事，六皇子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老臣。”吴尧将手里的奏折递给六皇子。
是了，身为首辅，吴尧在这个时候还能被圣人赐座。
吴尧眉眼跳了跳。
做梦！
现在朝臣送上来的奏折都要经过内阁，然后才能送到圣人手里。这些奏折当然是经过筛选的，那些对他不利的奏折早就被吴尧剔除，并被他吩咐心腹查到写这些奏折的人是谁，一一处理了。
六皇子急匆匆出去了，吴尧随手翻了翻面前的奏折，冷哼一声。
这里是专门给六皇子休息用的地方，因为六皇子衣不解带的照顾圣人，所以他平日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现在就连上课都在这里了。
吴尧有如今的这份地位，跟圣人对他的信任是分不开的。
吴尧不慌不忙的继续吃茶，“哦？”
苏慢慢随手擦干净手上的印泥，想到古代确实不可能有这种逆天的法子。
“当然。”
这份殊荣，真是大周第一份。
在别的官员还在吭哧吭哧顶着冬日严寒或者夏日烈日穿过宫门来上班的时候，吴尧就只要坐在轿子里颠吧颠吧，吃着茶，捻着糕点，还能睡个回笼觉。
陆砚安与六皇子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好。”吴尧看一眼明惠大师，转身领着六皇子往隔壁的小殿去。
如此，吴尧在朝中的地位才越来越稳固，因为谁也不敢惹这么一位煞神。
反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至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提起吴首辅的事。
六皇子年纪还小，圣人除了将明惠大师召回，重新赋予其内阁大学士并太子太傅的位置外，还从内阁里又找了一些人过来辅佐六皇子。
“陆少傅？”
吴尧看一眼跟在六皇子身后出来的明惠大师。
苏慢慢听到自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六皇子道：“少傅聪慧，总能想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上次，少傅给父皇送了一辆轮椅，能推着父皇进御花园晒日头呢。”
苏慢慢的视线落到院子里的那些绣球花上，他有没有看到那些绣球花呢？
吴尧刚刚坐定，给六皇子讲了一封奏折，就见这位小皇子面色微变，不好意思的起身，“先生，我想出恭。”
正在此时，六皇子如厕回来了。
幸好圣人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不然早就把明惠大师这位看似陪护，实则睡忽职守的老头叉出去了。
陆砚安下意识朝苏慢慢看来一眼，然后摇头道：“不是他。”
“不过……”陆砚安话锋一转，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落到吴首辅脸上，“说起来也是巧了，我前段日子在苏州游玩，找到了一种能让指纹显露出来的药草。”
现在，这份殊荣有了第二人，那就是吴尧旁边盖着毯子，比圣人还要早入睡的明惠大师。
苏慢慢和乌华坞一起抬头看去，只见陆砚安站在那里，身上穿着还未换下来的官服。他走过来，抽出一块帕子覆盖到玉佩上，然后将其包裹住，塞入自己宽袖内。
“对。”
寝殿内烧着助燃香，吴尧刚刚汇报完今日的工作，圣人那边就睡着了。
他吴尧扎根大周几十年，深受圣人信任，怎么可能会输！
“那真是不巧。”陆砚安站直身体颔首，然后谦卑询问，“我能进来等吗？”
吴尧哪里不知道这老货是回来干什么的，他分明就是想替他那宝贝徒弟铲除他罢了，然后让陆砚安安安稳稳地坐上帝师的位置，说不定连他这个首辅的位置也要顶了去。
六皇子抱着那堆大概有三十厘米高的奏折，点头道：“多谢吴首辅。”
吴尧从太师椅上起身，身边的太监立刻来扶。
吴尧年纪年过半百，留着胡子，精神头看着很不错。能差吗？每日里人参鹿茸喂着，天天三十六人的大轿子坐着，也是唯一一位被允许在宫中还能乘坐轿撵的人物。
“我一看，玉佩虽成色不错，但可惜，市面上这样的货色也不少。”
吴尧安静地坐着，目送陆砚安离开。
“殿下觉得陆少傅此人如何？”吴尧粗糙老态的声音在暖阁内响起。
“不会真的是六皇子吧？”乌华坞的声音压得更低。
可这官袍都是上好绸缎所制，怎么可能磨得胳膊疼，分明就是这老货在朝吴尧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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