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对不起皇后娘娘……是我对不起娘娘……我一直,我后来一直想要弥补娘娘,可怎么做也都于事无补,娘娘的身体全靠药吊着,半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我真的……真的很后悔,这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也是唯一一件,没有任何办法能弥补回来的事情。”
舒雨微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装的。但即便诚心悔改又能如何?事情已经发生,就像他说的,就算是做的再多,这一切也都无可挽回,更何况他也做不了什么。
她问道:“娘娘知道这件事吗?”
徐御医依然捂着脸,轻微地点了点头,“娘娘知道……正因为娘娘知道这件事,却也不曾怪我,我才会更觉得痛苦。娘娘说,她知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如果不照做,皇帝会杀了我的全家,所以她不怪我。”
“可娘娘其实一直都明白,我只是为了坐上御医的位置罢了。纵使如此,娘娘还是没有怨恨过我。”
皇后活得通透,她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就算憎恨徐御医,折磨他、杀了他,也挽回不了那个孩子,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明白这些事情,都是源于皇帝。
就算没有徐御医,只要皇帝想要这个孩子死,也会有下一个徐御医为他做事,皇后真正难过,真正无法谅解的,是与皇帝认识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现他竟是这样的人。
皇后心灰意冷,难免抑郁,可就算她想要自杀,也会因为身上担负着家族使命,不得不继续活着。
因为只有她活着,皇后的位置才能安稳的掌握在晏家手中。
可她也是个人,也是一位母亲。她心里难受,每每想起那个孩子总会崩溃,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心结难纾。想死又不能,只能日复一日的折磨自己,活在痛苦和煎熬里,身体也自然就越来越差,又终日不愿见人,一个人守在宫里,过着一日又一日无望的岁月。
“我倒是情愿娘娘真的下令杀了我,我也愿意以死谢罪,可娘娘说,如果真的对她心怀愧疚,就更要好好活着,如果我死了,娘娘的病就会交由别的太医去照料,更会给陛下害死她的机会。”
徐御医吸了吸鼻涕,用袖口抹干净泪水,垂眸道:“我知道陛下不会,因为陛下心里对娘娘也有爱意,可我不能说,我若是告诉娘娘,只怕娘娘会更痛苦,如今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为当日犯下的错误赎罪。”
舒雨微站在桌前,看着徐御医后悔、懊恼,甚至捶打自己,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许久许久,直到桌后的人情绪平缓下来,她才叹息般地说道:“娘娘的病是心病,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怨恨皇上的,爱得有多深,被伤害的时候就有多痛苦,而据我所知,娘娘会对陛下动心,可能是因为……陛下是唯一一个带着娘娘离经叛道,挣脱身份枷锁的人。”
“所以,要想娘娘能开心起来,就得帮娘娘做回她自己。”
舒雨微的一席话,犹如黑夜中的明灯,徐御医的目光恍然,像是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次日再来宫里时,舒雨微的手上多了只风筝。她在太医院报到完后,立马就去了皇后宫里。
这只风筝上绘出的图案,是按照皇帝给皇后写过的信里提到的样式做的,是一只象征自由的沙鸥,虽然不知道那只风筝到底长什么样,但应该也能勉强唤起皇后那些零星的、快乐的回忆。
皇后给了她特许,允准她不用通报就可以进来。舒雨微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娘娘!”
她手里握着风筝,一踏进门,就瞧见皇后正站在桌前写字。
舒雨微上前夺过皇后的毛笔,将它搭在笔架上,兴致勃勃地跟她说道:“这是阿江做的风筝。娘娘您之前说过,陛下曾带着您翻墙出去放风筝,雨微就想着给您带来,玩一玩,心情应该会好很多!”
说起来晏谪江还真是辛苦,上午要忙着处理账本,下午要陪着晏长欢去见白鹤,晚上还要给舒雨微做风筝,一直到卯时才睡,今日也是难得的比舒雨微起的晚。
皇后嗤笑一声,伸手接过那只风筝,道:“你这丫头,哪有人冬日里放风筝的?简直是胡闹。”
“这又有什么关系?”舒雨微歪头看着她,神情十分认真:“只要有风,风筝就能放的起来,为何一定要按习惯,在清明前后放呢?”
反正南湘国又没有那么多的忌讳,放风筝在这,也只是民间玩乐的一种方式。冬日放风筝,顶多被别人看到觉得离谱而已。
“可是,本宫……”
“哎呀。”舒雨微扯了扯她的袖子,出声打断:“娘娘,您就是因为总不出去,身体才会越来越差。雨微每次回到府里,晏老爷都会问您的身体如何,娘娘肯定也不希望晏老爷时时为您忧心忡忡,您就听雨微这一次嘛……而且今日阳光正好,还刮着风,真太适合放风筝了!”
“这……”皇后似是有些犹豫,舒雨微眼见她有所动摇,直接拉起皇后的衣袖就往外走。
她出了门,又想起自己当下的身份,立刻松开了皇后的衣袖,换了个声音对门外的宫女说道:“去给娘娘找件斗篷来。”
小宫女看了眼舒雨微手中的风筝,有些疑惑。她望向皇后,迟疑道:“娘娘,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