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累了,守礼躺下不多久便扯起了微不可闻的呼声。
张晟不习惯和人睡,故意扯呼,哄得守礼睡熟了,然后,他才慢慢腾腾转过身,从头到脚,端详守礼。十来岁的模样,生得细皮嫩肉,身条匀称,一头乌黑的发压在肩下,额头光洁,眼角细致,睫毛浓密,琼鼻、朱唇,连下颚的弧度也圆润,双臂拢在胸前,两手交叉着,右手大拇指不由自主地摩挲左手大拇指与食指指缝。
“倒是不择席,倒头就睡!”张晟说着,把目光转向窗外,只见月亮爬到了中空,星汉灿烂,他估摸着时辰不早了,于是躺了下去,心平气和地进入了梦乡。
次日,东方未晞,便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守礼朦胧中听见了,揉开惺忪睡眼,只见张晟早起了,穿着整齐,正在洗漱,守礼怕误了时辰,吓得一骨碌爬了下床。
张晟瞧见了,忍俊不禁道:“起床的点是卯时,现在还差一刻,你不用急成这样!”
守礼羞红了脸,赶紧起来,穿好衣服,然后问张晟讨了洗漱用品,速战速决。张晟见他手忙脚乱,一会往东跑,一会往西去,煞是可笑,便耐心等着他一起。
须臾,守礼收拾妥当了,见张晟还没出门,好奇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本就比别人早起,有什么好着急的?这是其一。其二,你才来藏书阁,恐不认识路,还是我带你去食堂吧!”张晟态度雍容道。
守礼听了,心领意受,赶忙道谢。
张晟悠游自在,走到门边,拉出门闩,然后,一眨眼不见出去了。守礼赶忙追出去,只见阶前几株紫苏叶上凝结着露珠,一群人脚步匆忙,翕然向东南方向去。
守礼锁定视线,寻见张晟背影,慌忙追了上去。
清晨的风带了些许凉意,吹在身上,很是舒服,守礼知道这是一天到晚最凉快的时分,忍不住嗅了口新鲜空气,然后,迎着清风、路过桑树,渐渐到了食堂。
堂里人山人海,谈天声、说笑声、拌嘴声、吆喝声互相掺杂,吵得人耳朵发痒。
守礼跟着张晟,选了不起眼的位置落座,然后,等点过名,查无缺额,得了吩咐,才绰起竹筷,就着八宝酱菜,塞了俩馒头,然后,又喝了碗稀溜溜的米粥。
饭罢,太阳全露脸了,洒下霞光万道,榆树上栖息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栩栩欲飞。
张晟有公务在身,吃了饭就走了,守礼心不在焉,人在食堂,心却早飞远了,乐清也是如此,便生拉硬扯着守礼出门,然后,两人挑了块阴凉地,天南海北的扯闲话。其他新人也摸不清状况,不知所措,要么三三两两谈天,要么孤孤单单发呆。
俄顷,丰儿急三忙四寻了来,喊道:“青天白日的,聚众喧哗,成什么体统?都别聊了,随我去清心堂,念诵法令,学习规矩!”说着,指挥众人排好了队。
守礼排在队中,驯良的跟着丰儿,走了有一刻功夫,终于到了清心堂。
丰儿领头,推开上明下暗的雕花门,众人鱼贯而入,只见堂内清幽,窗明地净,深处设了平头案,约半人高,案前摆了两行三溜六张条几,几上放着文房四宝。
丰儿道:“我去请瑞哥儿,你们稍候!”嘴上说着,一溜烟去了。
守礼望了一眼,转头见每张条几下放了俩蒲团,心知肚明,便挑了中间的位置跪下。乐清紧随其后,慌忙抢了守礼旁边跪下,然后,脸上显露出喜悦的神色。
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跪坐下来。
须臾,丰儿迎着黄瑞进来,只见他点头哈腰,哈巴狗似的跟在黄瑞身后献殷勤,在黄瑞入座前,掏出手帕,巴巴擦拭椅面沾染的灰尘,然后,分外恭请黄瑞落座。
黄瑞心安理得坐下,拿阴冷目光扫视了众人一圈,然后虚张声势,假意恐吓,最后才令丰儿捧了法令,他顺手接过,缓缓展开,扬声咳嗽了两下,尖声尖气宣读。
“一、起居守时,不得恋觉熬夜、迟到早退、戕害身体;二、仪表端庄,不得披头散发、奇装异服、吸引眼目;三、团结同门,不得调嘴弄舌、说三道四、招惹是非;”
守礼全神贯注,凝神谛听。
“四、当差勤勉,不得贪闲爱懒、敷衍塞责、贻误工作;五、遵守法纪,不得兴风作浪、以下犯乱、忤逆尊上;六、积极进取,不得悲观厌世、意志消沉、误入歧途;”
黄瑞一字一板,继续道:“七、诚实守信,不得瞒报隐匿、扯谎欺骗、违背信义。以上条例,务必谨记,如有违背,轻则罚月钱,再则逐出藏书阁,重则有杀身之祸!”
一条一条,倒是齐全,果然不负藏书阁鼎鼎大名,守礼腹诽,以后得更加警醒了。
黄瑞居高临下,见众人张大眼睛,似懂非懂,便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轻声咳嗽。丰儿先承意志,慌得捧了条令下来,勒令坐在前排的杜威、沈兴、田真、田纯四人誊抄,然后一式三份,往后传阅誊抄,等人手一份了,丰儿便督促众人背诵。
朗朗童声瞬间爆发,黄瑞耐心听着,等声音渐渐变低才喊停,然后派丰儿检查。
丰儿随意抽查,听背书人背得滚瓜烂熟的,心下欢喜,便用请示的目光看向黄瑞。黄瑞神态娴静,俯视着案前众人,又絮絮讲了一会虚词滥调,方才散会。众人戒惧,不敢抢步,只等黄瑞带丰儿走了,才一窝蜂冲出清心堂,谈笑风生,返回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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