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秋收还有两个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最后阶段……若是能挺过去,一切都好说,若是挺不过去,只怕湖州、嘉兴一带遍地尸骨。
“老爷,适才有人投帖。”
刚回到客栈的王良神色古怪,回到金陵还没超过十个时辰,期间还睡了一觉,已经先后三次接到邀请了,这次是……
“刘璟?”王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应该是诚意伯次子。”
这一次王良让下人去打听了会儿才出发,刘璟原为谷王府长史,后贬为中书舍人,遭陛下斥骂而罢官,后得以起复任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
前两次赴会,总会有一阵寒暄,但这一次不同,甚至刘璟都没请王良坐下,径直道:“天性兄,浙西水患,指望朝中户部,只怕无望。”
虽然是同样的答案,但王良精神一震,他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用指望朝中户部,那必然是另有他法。
“请。”
王良跟在刘璟身后走进书房,愣了下后才道:“克一也来了。”
“天性兄。”中年人起身笑道:“浙西水患,湖州、嘉兴遭难,但苏州更是一片狼藉。”
王良苦笑点头,“你我同病相怜……”
这位中年官员是苏州知府姚善,字克一,主政公允,体察民情,是南直隶有数的名宦。
浙西水患,关键在于太湖,而太湖一头是湖州,一头是苏州,两边都为此头痛了两年,叫苦不迭。
王良此次赴京朝觐,一方面是接受吏部考核,但主要还是为了浙西水患,而姚善完全是为了浙西水患而来。
刘璟干脆利索的说:“浙西水患近两载,祸及苏州、湖州、嘉兴、松江四府,其中,重中之重乃是松江府。”
姚善点头同意,“太湖水患,主因是吴淞江被堵塞,无路入海而至。”
“疏通吴淞河,非一日之功。”刘璟叹道:“为今之计,暂时赈灾,迁居村落,等秋收之后,再行疏通吴淞河。”
王良立即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钱粮何来?”
“四府合力购粮。”刘璟手指戳着桌面,“原松江同知周继瑜升任松江知府,赴任前就与刘某商议此事。”
“前日周兄来信,金山卫出海船,往广东、琼州、朝鲜各地购粮,已经运回一批了。”
“立即分发到苏州、湖州、嘉兴,专以赈济灾民。”刘璟仔细的说:“距离秋收还有两个月……撑一撑吧,撑到秋收就好了。”
王良脸色颇有喜色,“无论多寡,都要谢过孟光。”
姚善却笑骂道:“周继瑜……写信给孟光,却不肯说与姚某,回头必要找他算账!”
“罢了,罢了。”王良笑着劝道:“秋收后疏通吴淞河,还要松江府出力呢!”
“是了。”姚善点点头,“那就等明岁吴淞河疏通之后,再找他算账。”
书房内响起爽朗的笑声,王良摇头叹道:“朝中诸公只顾着国之大事,无暇顾及这等小事……孟光虽为工部郎中,却心怀天下,他日必为朝廷柱石。”
这句话说的阴阳怪气,姚善却连连点头赞同,想必这几天也在金陵撞了不少钉子。
又商议了会儿,王良犹豫问道:“但凡购粮,总是越买越贵,钱银只怕……”
“这方面……两位自然是去找松江府商议。”刘璟笑了笑,“还有一事拜托天性兄、克一兄。”
“孟光但说。”
“本朝禁海,片板不得下海,虽此次亦有海船北上运粮,但终归有所不妥……还请两位隐下此事。”
王良和姚善都满口答应。
将两人送走,刘璟松了口气……接下来,那就要看周继瑜、叶福他们的手段了。
在书房里沉思良久,刘璟不禁在心里想,陛下这手段倒是犀利……若是他日事起,想必苏州府、浙江必然有所抉择。
要知道苏州府、浙江省都是和松江府接壤的……而松江府如今是陛下最重要,也是唯一掌控的区域。
借势而为……不管陛下此举,有几分是为了灾民,有几分是为了布局,终归堪称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