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楚虞怔怔地看着她。
宋念影依旧不看她，一下一下的切着雪梨，她以前也不是一个将牢骚与埋怨挂在嘴边的人，可这十几天黑白辗转的折磨，让她早就没了之前的理智。
“我们人类结婚的时候，总是会问一句话。”
她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眸看着颜楚虞。
颜楚虞不敢与她对视，宋念影就放下手中的刀，她擦干净手，走到颜楚虞身边，两手捧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窗外的风阵阵地飘了进来，不再似没有颜楚虞的每个夜晚那样让人心烦，清爽凉快。
“那就是——你愿意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离不弃终身不离开直到永远吗？”
颜楚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宋念影，那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和她所学到的不同。
吸血鬼的生命太过漫长了。
与他族结为恩爱夫妻，就是感情再好，也会将另一半送入坟墓之中。
即使是本族吸血鬼之间的自行结合，除了入眠，还有各种族内争斗，他族入侵，各种意外的发生。
这一点，不仅仅是修罗王意识到了，就连不常出关的古神王也深深认同。
所以，族内是有这样的话语在流传。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她们的爱，不需要长长久久地陪伴在一起。
一方离开了，那另一半就该抽身，记住那份曾经的拥有就好。
这帮着无数的吸血鬼从离别的悲恸走出来，也因此，长老告诉过颜楚虞，不管是人类还是吸血鬼，都没有什么太过深的感情，所谓的念念不忘，不过是时间还不够长，只要够长，就一定会淡忘。
宋念影看着她的眼睛，“你说，你喜欢我。”
被她捧在手里的脸颊轻轻的点了点头。
宋念影认真的说：“那你以后，就只能听我一人的话，有什么不懂了，有什么情绪，都来告诉我。”
她不想要别人沾染她的楚虞。
她知道，即使是一张白纸，入了世也难免沾染了灰烬。
可是她愿意守护她的纯真。
颜楚虞定定的看着宋念影，湛蓝的眸子好似有水滴涌动，让人看到就会心软的纯真在流动，宋念影几乎要控制不住去吻她，她深吸一口气，抽身：“听见了么？”
颜楚虞“嗯”了一声。
她会听夫人的话的，这样才能追到她。
宋念影还是怕颜楚虞身体虚弱，把她撵到客厅去了，颜楚虞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听着厨房锅碗瓢盆传来的声音，心情莫名大好。
她的手抚在胸口处疑惑地问自己。
这就是幸福么？
只要能够看到宋念影，在她身边，颜楚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之中，每一个细胞都好似在雀跃在兴奋，那种感觉就好似是在雪天吃了最好吃的炸鸡，在下雨天搂着爱人一起欣赏，在流星雨下许愿一样满足。
宋念影这碗雪梨汤做的时间不少，她端出来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颜楚虞突然坐了起来，警觉地看着厨房。
“怎么了？”
宋念影望着她，跟着往身后看了看。
颜楚虞皱着眉，她的鼻翼耸动，一双湛蓝的眸子看着宋念影。
宋念影没有看她的眼睛，招呼她：“过来喝，我特意去南门那边给你买的。”
颜楚虞沉默着走到了桌子前，拉开椅子，她坐下低头看着那一碗清凉的飘着淡黄泛着梨香的汤。
她久久地不语，只是再抬起头时，蓝色的眼眸下闪过一丝殷红。
她死死地盯着宋念影，宋念影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也在观察她。
“这是什么？”
颜楚虞低声问，从见了夫人就开始跳跃兴奋的一颗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是吸血鬼，对血液的味道尤其敏感，哪怕是一点点，圣王也可以千里追踪的到。
这碗里……这碗里……
宋念影也没有想着瞒她，她站在窗户旁，风吹乱她的发，吹着她身上的长裙，她看着颜楚虞，缓缓地说：“从我恢复了意识开始，人人都想要我的血肉。”
颜楚虞握着了拳头。
“父母、亲人、朋友、陌生人，无一例外……”
“我曾经那么的怨恨，怨恨这个世间的一切，怨恨这一身血肉，甚至想要了结自己。”
这样悲伤的话，宋念影都是笑着说的：“我那一对父母，你也是知道的，虽然她们坑我害我，但是在我最初醒来的时候，的的确确是她们照顾我的，给了我一些关怀和……保护。”
无论是要什么。
起码让她有了一个家，没有四处流浪，有一口饭吃，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模糊的意识，可以独立生活。
“后来，我遇到了我认为的最好的朋友，娇娇，她在把我绑起来去挖心尖血之前，我都曾经感受到友谊的美好。”
学校周边的大街小巷都曾经留下过她们的笑声。
白天一起上课，晚上一起溜出去吃一顿，一起翘课去写生，一起洗澡，一起看电影。
或许，她是要宋念影的心尖血，可这中间多多少少也付出一些真心的吧。
“在我失去了一切信念，知道了所有的亲近不过都是有所图之后，我就想要毁掉这一切。”
宋念影的眼里浮起了一层泪光，嘴角的笑依旧保留，却参杂了几分苦涩。
就像是皮裤蜘蛛，它在最初讨好的想要接近宋念影的时候，无论如何的卑微，无论如何的亲近，都是被她一脚踢开。
她每天洗澡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清理梳子上留下的头发，剪掉的指甲，用火烧光，一点都不留。
任何众生，都别想要在她这儿再拿走一点。
而如今……
宋念影看着颜楚虞的眼睛，轻轻地说：“你要说我傻了吧，经历了这么多次欺骗，我却还是想要相信。”她的目光落在那一碗汤上，“喝了吧，楚虞。”
她愿意用她的血肉，为颜楚虞治疗。
不是强求的。
不是豪取的。
是她的心甘情愿。